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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心中的记忆

留在心中的记忆



                   张 红 俊
  我是1969年 8月27日从北京下乡到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三师三十一团(现曙光农场)的。在三十一团我整整度过了5个春秋。5年的时间,在我一生本是短暂的,但留在我记忆中的一幕幕却清晰可见。我们下乡时还是十六七岁的大孩子。是北大荒的黑土地,肥肥的黑土地,哺育了我们这一代年青人。在这块黑土地上渐渐地懂事;在这块黑土地上认识了草和麦苗。在这块黑土地上成长,皮肤晒黑了,身体长壮了,心灵纯洁了,思想净化了。现如今近30年的时光,头脑中记忆最深的是在北大荒时几年的时光,凡遇到困难时,想想在北大荒吃的苦就觉得没什么了。
  那是在1970年的秋天,第一批响应团里号召建煤矿的30多人,其中只有10名女同志的开采煤矿的连队开进了深山丛林,在一个山沟里的小山坡上扎下了根,搭起帐篷、支起锅。从这里到火车站要翻两座山,吃水要到很远的小村井里去打水拉回来,男、女宿舍用树枝隔开,青山绿水,不见人烟,一片云彩一阵雨,老天说变就变,下雨天,出门全是泥。
  我们几个女同志也照样下井抡锤打炮眼,连里几位年岁大的老同志也同样跟小伙子们一样干着累活、重活。指导员王兴亚、连长芦胖子、司务长刘欣(满口老北京腔)都和我们吃、住、干在一起。有一次从团里来了一位现役军人到井下参观,好像故意要考考我这位女同志,特意提出要抡锤打炮眼比赛,我—口气抡锤打了百十来下,他连忙竖起大拇指说“服了。”
  在知青中提起一个在煤矿烧伤的女北京知青,有很多人记得清清楚楚,人送我一个绰号——假小子。就在1970年12月 5日这天,我们正在井下作业时,炸药意外爆炸,当时井下作业的几位同志不同程度被烧伤。带班排长张彦成是主要负责人,他在洞里硬撑着用手摸着、找着,在烟雾中寻找着深怕有人留在洞里,是他最后一个冲出洞口,出来后第一句话是问:“他们都出来没有?”
  我们几个被烧伤的同志被及时送到最近的虎山部队,部队首长及时与佳木斯部队联系。如果伤势严重,佳木斯部队飞机随时待命来接我们。因为我们只是外部烧伤,没有生命危险,连队与三十一团团部联系,坐火车回团医院就诊。虎山部队用电话与火车站联系,提前留出卧铺,然后用汽车追火车把我们送到火车上。团里领导又提前到火车上接我们,上火车第一句话就问:“有几个知青?”听到这里,本来没有为烧伤而流泪唯一的一位女同志的我,心里酸酸的。
  住院第二天,因伤势重不能张嘴吃饭,是几位老职工从家里送来粥和汤。司务长刘欣主管我们几位住院同志的后勤及思想工作。我记得非常清楚,老刘同志用一段毛主席语录来鼓励我们。在那个年代念毛主席语录,天天读,是最时髦的。老刘同志认认真真读到;“既来之,则安之……”。
  因治疗需要我的头发被剃光了,又和男同志在同一病房。北京知青、上海知青、哈尔滨知青等纷纷从不同连队赶来看望我。从他们惊奇的目光中我得出了一些结论,从他们模糊的泪水中体会出实情。“只有自己救自己”这是我心中的声音。一切的一切,将来的一切都需要靠我自己。当时只有18岁的我,体会没有这么深,以后的路,才真正证实了这一点。当时的指导员、连长、司务长、部队首长、老职工,他们的真情,他们的关怀,他们的鼓励;北大荒人的粗犷、朴实的言语和行动,为我战胜痛苦,正确面对自己面临的一切(脸上留有深深烧伤的痕迹),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出院后,我带着只长出半寸长的头发,又重新工作在开采矿井的掌子面上,同样为找煤抡锤打炮眼、上山拉木头、下山拉水。冬天喝化的雪水,夏天喝山里流动小溪的水。我没有退却。抬木头活一般是男同志干,但是只要缺一人就是我这个假小子来替。别人说我是铁姑娘、铁肩膀,总是和男同志比着干。不久,我入党了。
  我整天穿着长年不换的工作服。一年春节,放假也没什么地方去,也不换衣服。司务长老刘逗我们几个女同志说:“过年了也不穿件带花的衣服。”五位北京男知青,小邓、小高、小宋、小崔、小马听说了,就穿上多年不穿的水蓝色制服,穿上北京知青的 “懒汉鞋”(黑条绒布鞋),爬山走到火车站附近,到处走一走,逛一逛, 引来许多人看热闹,他们五位边走嘴里边喊:“振青山、盖林口、捎带牡丹江。”
  我烧伤的事一直瞒着家里人。因为我说了只有自己救自己,别人帮不了我,只会给家人增添麻烦和烦恼,自己的路还是要自己走。自己烦时,爬到大山高处放声喊几声,听听自己的声音,要不就拼命干活,抡起斧头,三下两下砍倒一棵小树,砍出一条通向火车站的通道。
  现在的曙光农场,我们曾经工作生活过的地方,我们知青的第二故乡,那里有我们知青的汗水、泪水、血水;也有我们知青的梦想;有我们的诗,有我们的画,更有我们的亲人、我们的战友。前年,原三十一团三连的北京知青于 8月27日举行一次纪念聚会,看看身边将近50岁的战友,再看看旁边同我们当年下乡时一样大的孩子们,想想当年的一切就好像发生在昨天。返城后有几次重新学习进修的机会,凡是需要写作文,题目出来后,写着写着总是在兵团的事记忆最深。《亲人》写我母亲在我下乡后她怎样每晚枕着我写的信久久不能入眠;《回忆》写北京知青兰姐与我的一切;《夜晚》写我在松花江的夜晚等等。
  总之这几年的记忆最清楚、烙印最深。
                                  1998年6月20日
         (作者为农场北京知青,时任北内集团总公司培训中心副主任、工会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