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
讷谟尔河“放羊”记

　　李坚志
　　1951年7月22日，雨在不停地下着，在蒿草丛生一望无际的草原里，有队行人在冒雨前进，人的后面有两台马车，沿着人们用脚踏出来的道路往前走。往日，在天气晴朗的日子里，在这广漠的草原中，都很少发现人，而今天，却是哪里来的一群人，冒着滂沱的大雨，行走在这草原上呢？
　　这些人是三中队的运木队，在二十一日接到了上级给的任务——趁雨天河水上涨，去到簸箕山，把春天采伐的原木送下来。当天经过了一切必要的准备，第二天在区队长岳吉才同志率领下，一行21人，两台马车（拉着米和行李），便顶着雨上路了。雨后的道路虽然很泥泞，但是却有可以通行的公路，所以，他们是比较容易地走到了龙镇。
　　今天是上路的第二天了，通往簸箕山的道因为几个月没人走，已经长满了野草，看不出往日路迹了。没有路，车当然不能冒险地走在前面，于是他们就用人在前面找路，车子跟在后面一步步地奔向工作地。
　　雨仍然是不大不小地下着，经过了一天跋涉的人们，肚子已经饿了，腿也渐渐地拖不动了，就是拉车的马也不象刚一上路那样有劲了。天渐渐的暗下来，黑夜即将来临。
　　尽管情况是这样，可是距离宿营地——春天伐木时在途中搭的草棚还有20来里路。按照现在的进程，大约总要在九点钟以后才能到达那里。他们是抱定主意一定要赶到宿营地。岳吉才等走在前面，其余的人也都紧紧地跟着，大家有说有笑的往前走。在他们中间，没有一人喊声“苦”，因为他们每个人都体会到，这正是检查自己决心的时候，他们没有因为目前的困难，而忘掉临行前向中队首长提出的保证——克服一切困难，争取提前完成任务。他们更深深知道，为了祖国的经济建设，为了农场的加速发展，就应该克服工作中的暂时困难，他们认为：也只有能够克服困难的人才是最光荣的。为祖国，为人民，为农场的思想鼓舞着他们前进，他们终于在九点钟左右到达了宿营地。雨似乎小点了，但却没有停。他们心目中以为可以暂住一宿的草棚，也被连日的雨水浇的一塌糊涂。大车到达后，大家一齐动手，用野草，用大衣，用可以用的东西总算盖好了这个临时住处，勉强的可以使人们不受淋湿而度过一个雨夜。烘衣服、做饭，没有柴火，大家只好把湿衣服脱下拧一拧，吃一点带来的干粮后，各自入睡了。
　　第二天天亮，雨还在下。大家吃了一点东西，继续赶路。人在水里走，车也在水里走，一路上拖泥带水。车陷住了，大家一齐用力把它抬出来，再往前走，十一点钟到达工作地——堆木场。
　　下午，岳吉才召集班长会议确定，留5个人扎木筏（八个小的，三个大的），其余的人分赴三个堆木场，往河里放原木。当工作计划刚一宣布，同志们一致表示：坚决以突击的精神完成流送原木任务，一定要在下月10日以前，把原木赶到上级指定地点，以便回队参加麦收。
　　年轻人，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24日流送原木工作一开始，大家各不相让，争相往河里滚木头。天上下着雨，荒草里的蚊虫，绊脚刺腿的葛藤，和不驯服的原木……，所有这些困难，都不曾难倒他们。他们在这样想：付出每个人的最大努力，把这力量集中在一起，就一定会战胜所有的困难。
　　一天、两天、三天.只是三天啊！　3千根原木已经全部推到河里去了。木头顺着河水流下去，流送原木的第一阶段胜利完成。接着，他们登上扎好的筏子，开始第二阶段的作业——“放羊”。
　　十个木筏一个接着一个，顺着河水，缓缓地向下流着。除了最后的一个大木筏，留着5个人照顾行李和粮食外，其余的筏子上，都是两三个人不等。从现在起他们开始了水上生活。
　　人们站在木筏上，可以自由地眺望那连绵不断的小兴安岭，望着那小河两岸无边无际未开垦的原野……祖国的河山是多么美丽啊，祖国的原野是多么辽阔啊！他们——勇敢的运木队，在画一般的环境里，忘记了疲劳，忘记了辛苦，在快乐地歌唱着。
　　这一天的进程很顺利，大概走了五六里路，天黑时筏子靠近河岸，人们用大衣支起小帐篷，在蚊虫不断侵袭下度过了一夜。
　　28日，雨还在下，可水位却突然下降了。木头是靠河水往下流送的，水浅木头怎么能走呢？
　　浅水里阻塞着成千的原木。根据当时的情况，唯一的办法是用人的两只手，把木头一根根的搬开，疏通河道，往下流送。
　　岳吉才是一个沉默寡言而又善于思考的人。他有着健壮的体格和顽强的意志，当他看到只有用人来排除阻塞的时候，第一个跳下齐胸的河水干起来。接着，一些会水的跳下水，几个不懂水性的也下水了……
　　第一次阻塞被疏通了。可是隔不上300公尺又来第二次，再疏通，再阻塞，再疏通。这一天干了五六次，总共行程不过三里路。
　　一天行程三里路。照这样下去，哪一天才能完成任务呢？他们虽然未曾由此而失去信心，但每个人对如期完成任务都感到没有把握。
　　针对着目前的问题，区队长召集大家来研究更好的办法。经过研究，决定把人力重新配备一下：留下两个小筏子在后面清扫原木，其余的2人一小组，实行区域负责制，人从河两岸走，每到一个河弯留下一至两人，负责疏通阻碍，遇有树枝拦河，用斧子或锯排除它。小组中有一个人负责上下巡视互相联系，一直等到小筏子到来，将自己区域交给后来的人，再往前进。这样做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木头被阻的次数减少了。
　　集体智慧集体力量，扫除前进中的阻碍，人们又开始顺利地向下流送。从他们的欢笑中，歌唱中，可以知道，他们的工作信心已完全恢复了。
　　问题在接连的发生。8月3日傍晚，天色阴沉。河岸上燃起了火，开始烧饭。大家围着火堆烤衣服，烤鞋子。岳吉才坐在一旁，脱了鞋，默默无言，用手指擦着脚跟，一下又一不要下的。一个同志带着惊讶的口吻问道：“区队长，你的脚面怎么一按一个坑呢？”　“紧，让水泡肿了，过两天就好了。”他带着笑回答。从他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在想着事情，但他究竟想着什么呢？
　　是的，他在想，而且他想的是一个领导干部应该想的问题。米眼看吃光了，1号派回去取米的两个同志，今天本该返回，为什么没回来呢？是渡河时出了岔子？是中途遇到了野兽？是……可是不管怎样，不吃饭是无法工作的呀！
　　半晌，他想了好半晌，才开口说：“同志们，咱们的米快吃完了，回去取米的人，现在还没有归来，大家看看怎么办，是在这里等着呢？还是……”“这算个啥，不吃饭也能干它两天，咱们就学学海上风暴的人，叫做河上风暴吧！”一个同志接上去“是啊，人家海上风暴的同志在那样严重情况下，几天不吃饭还担任战斗任务，咱们只是干点普通工作，别说还没挨饿，就是挨点饿也不要紧。”对，我们继续往下赶，过两天到三部落就　有办法了”。大家不约而同地回答区队长。“好，既然同志们都能坚持着干，我们就继续往下发。”天黑了，火光照着每个人的脸，河的上游大概是下过大雨，水位上升，木头流也快起来。8月4日，他们为了节省粮食，喝的稀粥，但工作都照样干，毫不松懈。水把木筏子冲翻，大家泅水把筏子弄好，不会水的喝了汤也不在乎。一路上，他们不但赶着自己的“羊”走着，而且还帮助二中队排除阻塞在河里的原木。
　　8月5日早晨，大家吃完最后一顿高粱米掺黄豆的稀饭，区队长又在考虑以后吃饭的问题。这当儿，后面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喂，给养来了！”　“啊，米来了！”大家高兴得不得了。真的，人是铁，饭是钢，这群小伙子，只要能吃饱饭，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送米的人和他们联合一起，大家在紧张愉快的气氛中，开始出发了。
　　8月7日上午，木筏拐过山头，从茂密的树林中，隐约地看见了三部落和红部，人们跳起来喊“快呀，看到家了”，“这下可到家了”。是的，他们到家了。
　　原木被搁在河里，木筏慢慢地靠近崖头，人们擦着头上的汗珠，挺起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太阳突破浮云，放射出灿烂的光芒，俯照着这一群，7天没有穿干衣服的运木者，好象说：“你们辛苦了。”
　　流送原木的工作任务，胜利完成了。但是，这个胜利不是轻而易得的，而是他们一勇敢的运木者战胜了重重困难而获得的。运木工作的胜利完成，给农场迅速发展准备好了物资条件，他们勇敢顽强善于克服困难的精神，是值得我们每个人学习的。假如有人问‘他们为什么能够克服这许多困难，是谁给他们的力量？这个答案很容易找到，是共产党的教育给子人们无限的力量啊！
　　（选自1951年《生产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