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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向绿色宝库的路

通向绿色宝库的路



  何辉燕
  一宿知寒意
  高高兴安岭,密密大森林,绿色宝库取不尽——这是修建嫩林铁路的铁道兵战士一支赞美兴安岭的歌……20年过去了,这支赞歌还留在我的记忆中。
  三年困难时期过后,国民经济又开始了新的发展。
  1964年,党中央、国务院决定开发大兴安岭林区,组织由林业工人、铁路职工、铁道兵参加的大兴安岭林区会战,解决木材“短线”,加速国民经济发展,这是一项重大的战略决策。
  11月12日,国务院副总经理薄一波同志在计委办公室向原铁道兵政委崔田民和我传达了中央决定和周总理的指示,说:“大兴安岭林区是我国木材宝库,开发建设大兴安岭林区,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和经济价值,但因那里高寒酷冷,交通闭塞,过去几次试图开发,都没有站住脚,你们铁道兵进去,一定要站住脚,一定要完成林区铁路建设任务。”“冬天进军比较困难,不要冻伤人、冻死人。人民解放军是能够克服这个困难的,也相信你们能够克服困难,过去雪山草地都过来了,原始林区你们也一定能进得去、站得住。”
  “中央要求你们一定要站住脚,一定要取得全胜!”
  13日,军委首长又嘱咐我说:“你带部队进去,一定要站住脚,绝不能退下来。要发扬人民军队艰苦奋斗的光荣传统,在大兴安岭林区会战中当好开路先锋,保证中央决策的实现!”我没有到过大兴安岭,但是在长征途中和抗日战争岁月里,我就听说那是个神奇的地方。那是森林的世界、是雪的世界、冰的世界、珍禽奇兽的世界,是祖国的绿色宝库。过去抗日联军就在那里抗击日本侵略者。今天,要到那里去修建钢铁大道,建设林业基地,开发森林资源,自然有一种光荣感和自豪感,我更感到肩上担子的重量。
  14日,我带着行装,离开北京,去祖国北部边疆。两日后就进入了冰雪世界,在牙林线路终点站加格达奇下车,参加大兴安岭林区会战指挥部的指挥工作。当时加格达奇只有几间破平房,封冻七、八个月之久的甘河从这里流过,四周山坡白雪皑皑,极目远眺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银色世界。会战指挥部就在这几间平房里,大兴安岭特区政府也设在这里。
  11月的天气,在北京才刚刚换上棉装,而这里已经零下40多度,穿上皮大衣、皮大头鞋,戴上皮帽还是寒气透骨。一下车就把鼻子冻坏了。晚上,我盖着从北京捎来的8斤重的丝棉被也不顶事。第二天起床,大头鞋冻在床下拔不起来,眉毛上都结了冰霜。真冷呀,要组织三个师几万人的部队向这里进军困难多大啊。
  次日,我向会战指挥部和特区政府汇报了国务院和军委首长的指示,研究了贯彻意见和克服困难的措施。全力以赴地组织参加会战部队向原始森林腹地挺进,拉开了会战序幕。

  兴安 绿色的宝库
  我来到了兴安岭,就爱上了兴安岭。巍巍的兴安岭是会战区的娇子,雄伟的伊勒呼里山脉象一条巨龙横卧在中部,把大兴安岭群峰切成东西两坡,西坡高而险,东坡逐渐低缓。东西坡之间有立陡悬岩和险要的山峰,最高峰海拔高达一千三百九十多米。在那连绵迭嶂的群山峻峰之上,覆盖着茂密的原始森林,遮天蔽日,冰雪不融。林木中有刚劲挺拔的落叶松,也有四季翠绿的樟子松,有耸入云天的山杨,也有银姿阿娜的白桦,是我国取之不竭的最大的木材宝库之一。木材蓄积量最多达五亿一千万立方米。特别是这里生长的落叶松是最好的坑木、枕木,樟子松是国防用材,实用价值很高。区内河流纵横,水系众多,向北注入黑龙江的主要河流有呼玛河、额穆尔河、旁乌河、塔河、盘古河;向东注人嫩江的有甘河、多布库尔河、那都里河等。各条主要河流又分成数条支流,象巴掌一样伸向原始老林,组成了河川密网。因山高林密,气候严寒,这些河流每年都封冻七、八月之久。但数十条大小河流中,却又盛产各种鱼类:如细鳞、哲罗、鳇鱼、狗鱼、大马哈鱼等等,其中尤以细鳞鱼为贵,被誉为大兴安岭“三件宝”之一(猴头、细鳞、飞龙鸟)。人们赞美它说:“走进大森林,满目都是宝,取不尽,用不完,天下也难找。”所以,加速开发建设大兴安岭原始林区,对于发展国民经济,改善边疆各族人民物质生活,支援祖国社会主义建设,都具有十分重要意义,也是我们每一个革命战士应尽的职责。

  雪里行军情更迫
  大兴安岭林区高寒,既可爱又可畏。可爱的是它美丽富饶,可畏的是它高寒酷冷。这里最低气温达摄氏零下57度。冷到什么程度,有人说:“滴水成冰,吐痰成钉”,真不假。一次,我同罗玉川政委去小扬气的一条河上视察十五团指战员架桥工地,在冰河上站了一会儿,大头鞋就冻在冰层上拔不起来,差一点跌倒在冰渣上。罗政委诙谐地说:“你看,大兴安岭就是怪,大头鞋和冰河冻在一块!”我哈哈一笑。一位连队干部补充一句说:“对呀!还有人说,大兴安岭就是怪,五月六月吃干菜,战士提水用麻袋,汽车跑得没人快!”,“对!对!”罗政委连连点头说:“铁道兵战士有句话吗,哪里艰苦哪里安家嘛!”说艰苦这里确实是很艰苦的。由于高寒酷冷,过去这里被称为“人迹罕至”的禁区。嫩林铁路第一期工程,由嫩江至塔河,全长677公里,沿线大都是无人区。从嫩江到加格达奇,180多公里只有鄂伦春猎民的三个居民点,从加格达奇到塔河,从三荣岗到呼中的三、四百公里内,全是无人区。全线只有近二百公里的地段有勉强可以通行的汽车便道,其它地段都是白雪皑皑,森林密布,无路可通。还有部分地带是鄂伦春人“草上飞”来往行驶的小道,塔头丛生,积雪数尺,人走在上面都要跳着走,稍不留心,就要掉进塔头之间的雪窝里,行走极其艰难。
  奉中央军委的命令,我们指挥部所辖的原铁道兵三、六、九师分三路向大兴安岭原始林区开进。一路由嫩江而上,抵大杨树;一路由加格达奇分东西两路开进;再一路经一百多公里无人区,直插岭顶。他们从长白山、小兴安岭、科尔沁草原和云贵高原,日夜兼程,向大兴安岭林区进发。下了火车,就抬着帐篷,扛着锹镐,冒着零下四、五十度严寒,奔赴各施工点。为了实现党中央的决策,部队迎着困难上,踏着冰雪行。在缺乏严冬行军和御寒防冻经验的情况下,直插林区腹地。在“滴水成冰、吐痰成钉”的冰天雪地里,连续行军三、四百公里,有的人腿冻麻木了,手冻开裂了,鼻子冻的发白,仍然坚持爬雪山,穿密林。27团几个先遣连队在直插被称为“死地”的西里尼进军中,要翻越大兴安岭岭顶,没有道路,硬是用手扒、靠脚踩,在积雪数尺的山坳里踏出一条路;硬是拿斧头剁,铁镐刨,在遮天蔽日的深山老林里砍出人行道。经过24天顽强突击,终于开通了34公里的越岭公路,在岭顶上安下营、扎下寨。这个地方过去只有鄂伦春猎民狩猎时到过。西里尼是他们给取的名字,意思是难以生活的死地,部队扎下营后,改名叫三荣岗,意思是参加会战光荣,艰苦创业光荣,为建设大兴安岭林区献身光荣。指战员们一边进军,一边为施工作准备。勘察兵背着干粮袋,扛着测量器,披荆斩棘,走在最前面,黑熊半路截击,给他们打退了;饿狼围攻帐篷,给他们撵跑了。为了计算里程,他们在腿上绑着精巧的计步器看看一天翻了几座冰山雪岭,走了多少里路程。他们就这样为了一条条铁路,一座座桥梁定标划线。汽车分队为了做好后勤保障工作,抓住冬季河流封冻。道路畅通无阻的有利时机,在车轮上装上防滑的链条,在车厢里带着烤车盆,顶风冒雪,日夜兼程,装运物资,有时风挡玻璃上结了冰霜,司机看不清路,就把头伸出车门开车,冻坏了脸,冻裂了手,也不叫冷,不说苦。通信分队的战士们,冒着零下四、五十度的酷冷,跨冰河,踩塔头。在深山密林,冰雪天地里战斗。苦吗!自然是苦,但是战士们说:“问我苦不苦,想想红军二万五。”越冷越大干,越苦越向前。
  1964年12月30日,最后一个团的部队到达岭顶,完成了进军大兴安岭的任务。同年冬季就在三百多公里线路上,在56条大小冰河上,在塔头草甸子里,在积雪数尺的山坡上,开始了探索性的冬季施工。过去在这冰雪世界里,只看到傲然屹立的落叶松、白桦树、樟子松、水曲柳、山杨树……和匆忙奔跑的熊、鹿、犴、狍……。这年冬天,一座座开拓者的新村,一座座开始施工的桥墩、隧道、车站,在雪山上、冰河旁、密林中,相继建立。数千顶军用帐篷散立在雪山上下,在几百公里的线路上,象雪莲在争放,刹时开遍了林海雪原。

  以动制冻 以冻制冻
  要不要搞冬季施工,这是在大兴安岭原始林区铁路建设中一个关键问题。开始有的同志提出:“大兴安岭高寒酷冷,冬季零下四、五十度,人员、机械上不去!”有的主张“打柴猫冬”,等到冰雪消融后再开工。指挥部领导同志分析当地的天时地形,认为大兴安岭冬季漫长,冰冻期长达8个月之久,不搞冬季施工,那必定要延误战机。因为开发大兴安岭原始林区的主要工程是铁路、公路建设,只有把铁路修进深山老林,林业工人才能进得去,站得住,才能为建设木材基地和开发森林资源创造必备的条件。
  1965年元月,铁道兵指挥部在嫩江召开各师领导干部会议,充分分析了当时的形势,决定进行桥梁、隧道、路基全面冬季施工。指战员们坚决响应指挥部党委的号召,以热血横扫漫天雪,汗水化透千层冰的苦战精神,在冰川雪岭上开路,在结冰数尺的冰河上架桥,在塔头地铺填路基。在不到两年的时间内,就突击抢修了横贯原始森林中心的铁路干线300多公里。尔后又继续向纵深挺进。表现了铁道兵战士面前无险阻,铁道兵战士面前无困难的英雄气概。有几件事至今还不能使我忘怀。某部八连劈山填河的动人事例就是一件。
  八连是一个有着艰苦奋斗光荣传统的英雄连队。1948年冬,为了抢修松花江大桥,支援大军南下,指战员们披着麻袋上现场,踏着冰块架桥梁;在朝鲜战场上,为了使钢铁运输线畅通无阻,日日夜夜,冒着敌机狂轰烂炸,突击抢修大同江大桥;在社会主义祖国建设时期,他们仍然保持艰苦奋斗的光荣传统,转战南北。这个连队一踏进大兴安岭,上级就交给他们一项劈山填河的艰巨任务。要求他们在很短时间内,把一座150多米高的山劈开,将3万2千多立方米的岩石填入山脚下的冰河。筑起一条傍山沿河的铁路路基,这对八连是一次严峻的考验。但是,连队艰苦奋斗的光荣传统激励着指战员们的斗志,他们说:“有革命前辈艰苦奋战的光辉榜样,我们就有无穷的战斗力量。”于是,指战员们一个个手攀悬石,脚蹬峭壁,腰系安全绳,抡锤扶钎,凿岩石,打炮眼,开始了顽强的战斗。当时,山峰上雪深石滑,稍不留心,就有滑下悬崖,掉进冰河的危险,但他们没有说一个怕字。有时狂风卷着碎雪,打在脸上象针刺刀割,战士们也不在乎。有的战士为了防止爆破时出瞎炮,硬是脱掉皮手套,在冰天雪地里扒炮眼,装炸药,接雷管,手冻麻木了,鼻子冻得发白,不叫一声冷,不说一声苦。就是这样战斗了8个月,终于在悬崖峭壁上,开凿了13个将近20米深的爆破竖井,炸开半拉山,将40多米宽的冰河填上一半,筑起了一条雄伟宽坦的铁路路基,争得了工期,充分显示了指战员们战天斗地的钢铁意志。指战员们不仅能够苦干,而且注意巧干,不断摸索战胜冷、制服冷的办法,利用冷来为施工服务。例如:冷使河流半年封冻,在冰河上作业,滴水成冰,困难确实很大。但是,冷使河流冻结数尺,可成为桥梁施工中的“天然浮桥”,通行无阻,作业面宽;在冰河上开挖桥基,可以逐层剥冰,逐层冰结,使河床下的流水形成天然的“冰围堰”,避免了夏季水中作业的困难;冷使河底冻结,桥基可以垂直开挖,既减少了作业量,又不用抽水机。冷给施工带来某些困难,也造成不少有利条件。他们就是利用这样的有利条件,在冰河上进行桥梁施工,经过两冬的奋战,先后在56条冰河上架起一座座大桥。
  呼玛河大桥,是控制工期的关键工程。这条冰河宽四百多米,冰层几尺厚,冰河两侧全是塔头沼泽地带连接冰凌百丈的峭壁。冰河上下雪深过膝。在这里破冰架桥,机械用不上,爆破也不行,全靠战干们一锤一钎,逐层破冰。冰河上西北风,夹着雪花呼呼直刮,脸上脖子上象针扎一样疼,呼吸都感到困难。钢钎铁镐都冻得发脆,用力一撬,就折成两段。手碰上铁器一不小心就扯掉一层皮。但是战士们没有被风雪寒威所吓倒。每天抡起12磅大锤,从上工打到下工,汗水渗透棉衣,结成“冰甲”,也不肯停一停。开挖七、八米深的桥基,经常漏水。他们就想出在上游砍出引风道,在下游架起挡风墙的办法,把寒风引进基坑,降温促冷,使基坑壁保持长久冻结,即可垂直开挖又不易漏水,从而加快了施工进度。战士们开始怕冷,后来积极想办法引冷,越冷越大干。可是,打混凝土时又怕冷。他们使用铁板炒,开水烫,给砂石加温,防止混凝土冻结。把近60万方砂石料从零下40多度升到零上30度,装上斗车,盖上棉被,用最快的速度推向基坑,筑起一座座混凝土桥墩台,架起一座12孔的跨冰越谷的大桥。筑路战斗也是激烈的,困难一个接一个出现。在线路施工中,最大的“拦路虎”,就是塔头沼泽地带。这种地带冬季封冻,一座座塔头草冻得象铁塔一样,一镐下去不但刨不动,而且要被弹飞起来。夏季地表化冻,又成了稀泥坑、“冰碴窖”、“狗咬腿”。在这种地带修路,不但机械下不去,就是肩挑人抬也无法行走。但是,指挥员们硬是用大锯拉,用板斧劈把座座塔头砍平。夏季,他们踩着沼泽地里的冰碴抬土运石,填筑路基。某部三个尖刀连,就是靠一辆辆小车推土,在不到一年时间内,运送土石方30多万方,在塔头沼泽地上填起一条20米高的路基。为了加快施工速度,战士们在塔头沼泽地上架起一条十几米高的空中便道,从几公里外装土运石,小车来往如飞,有人计算一下,每个战士每天在空中便道上要跑上百来公里。经过两冬的施工实践,指战员们认识了大自然,掌握了“冷”的规律,创造了一套适应高寒地区施工方法。如“反扣塔头”、“冻结法”开挖桥基、“低温早强混凝土”、“冷砂浆砌片石”等等,大家把这些创造叫作“以动制冻,以冻制冻”。

  既会战斗 又会生活
  高寒酷冷,人迹罕至的原始老林里筑路架桥困难,在这里生活更困难。部队开进时,物质条件差,防寒设备少,不仅人挨冻,其他生活物资也被冻坏。白菜冻得象冰球,豆腐冻得象砖头,猪肉要用锯子拉,切菜要用斧子劈。有的连队没有厨房,就用几根钢钎打进冻土层,在雪地里撑起锅灶做饭。近八万名干部战士住的都是帐篷和桦树杆支的床铺。帐篷里“烧起炉子烟熏眼,灭了火就结霜,铺下象个大冰窖,毛皮鞋冻在雪地上”。有的单位取暖设备差,战士半夜冻醒,就到雪地里跑步。面对这些困难,战士们没叫苦、叫累,他们说:“宁愿吃尽千般苦,坚决不当软骨头”、没有水吃,他们就背冰化雪;没有新鲜菜,就吃脱水菜,醮盐水;没有取暖设备,就动手创造。
  这里,我想介绍一下某连炊事班的战士跟冰雪严寒战斗的事迹。这个炊事班进入原始老林里不到两年,先后随着连队搬了十来次家,不管环境多么艰苦,情况多么复杂,都能烟火不断,饭熟菜香。一次连队到一片荒无人烟的大森林里执行施工任务,当时正是三九隆冬,驻地冰天雪地,一无伙房,二无锅灶,怎么办?大家就抡镐掌钎,在雪地里挖坑,但是地冻如铁,一镐一个白点,刨了半天也刨不出枪口大的坑坑来。于是,他们又到河边用河卵石垒灶,但垒好的灶升火一烧,灶膛的河卵石受热不久就散开了,灶塌了,锅倒了。可是,困难并没有把他们吓倒,班长赵英松组织全班开“诸葛亮会”,大家出点子,想办法,终于解决了问题。他们用四根钢钎打进冻土层,再缠上铁丝,便安上了锅,立起了灶,在雪地里升起了炊烟。后来风雪一大,馒头蒸不熟,他们就用铺板立起来挡风,用棉大衣,作业服捂在锅盖上保温,保证同志们吃饱吃好,身强力壮地投入开山劈岭的战斗。被誉为开得动,过得硬的炊事班。为了解决御寒防冻问题,战士们还动手创造“土暖气”,即“火地龙”,这是某团三连班长王世忠发明的。这个连队驻在风雪口上,睡到半夜,战士经常被冻醒。班长王世忠带领全班战士把铺掀开,在铺下刨冰铲雪,开挖烧火炕。没有砌火道的砖就把挖出来的冻土锤一锤,砸一砸,弄碎化开,做成土坯,垒在炕上,砌成通火道。当时,室外地冻数尺,室内却温暖如春,群众称它为“土暖气”。这年三九隆冬,我到这个连队,一进帐篷,不仅皮大衣穿不住,连棉衣都穿不住,“土火龙”上还生了豆芽,青郁郁的。我兴奋地对班长王世忠说:“了不起,你们既会战斗,又会生活!”“这玩意很简单!”王世忠憨厚地对我说。“看它简单,可解决大问题,是一个创造!你们还当‘团长’吗?还半夜爬起来跑步吗?“不了!”生活是很艰苦的,但是战干们在艰苦中生活,在艰苦中创造,生活也是有乐趣的。他们象兴安岭上刚劲挺拔的青松,有很强的适应性,深深扎根在冰雪之中。

  广开节约之路
  毛主席说:“什么事情都应当执行勤俭的原则”,“节省每一个铜板为着战争和革命事业,为着我们的经济建设”。在铁路建设过程中,广大指战员在自然条件极为艰苦、物资器材不足的情况下,广开节约路子,解决多种困难,为国家节约了大量的资金。在高寒林区开山劈岭,不仅石方多,而且冻土多,树根多。施工需要大量炸药。为了自力更生解决炸药问题,部队组织干部战士和工程技术人员跋山涉水,千里迢迢,到兄弟单位学习制造土炸药的经验。回来后,一无厂房,二无原料,面对白茫茫的施工现场,没有说一个“难”字。当时除了国家供应一些肥田粉外,其他一切都是自己动手解决。没有厂房,就在现场搭起工棚来顶替,没有原料,就到锯木厂背回锯沫,到汽车分队挑回柴油废机油当原料,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在整个线路上,普遍办起了小炸药厂,日夜生产,满足施工需要。龙头山大拉沟,需要开挖几十万方冻土和岩石,没有伸手向上级要一两炸药。技术员周治安带领几个战士,用一顶旧帐篷,几块旧铁板,就办起厂来。因陋就简,就地取材,用土方法解决各种困难。没有压肥田粉的碾子,就用石臼、石磨磨。没有烘干设备,就自己砌锅灶炒,用火炕烘。没有过滤设备,就用筛子筛。终于制成了一种适应高寒地区使用的土炸药。这种炸药性能良好,不仅能放土枪、石炮,而且还可以放大炮,从而加速了大拉沟的开挖,降低了工程造价,为国家节省了上百万元。在施工过程中,指战员们坚持土洋结合,以我为主,土法上马,既解决了施工中的难题,又为国家节约了大量资金,仅在第一期工程任务中,就为国家节约了两千一百多万元。到过施工现场的人,无不赞扬指战员们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事迹。天寒地冻,预制混凝土涵管,没有保温房,指战员们就在居住的帐篷里一节又一节灌注涵管。顶顶帐篷都成了保温房,加工厂。有的施工点,没有照明设备,战士们就糊纸灯,做冰灯,点篝火来照明。坚持用土办法、穷办法来克服各种困难。某部开挖的长隧道,需要从山坡上铺设一条一千多米长的水管,把山下河底下的流水抽上山。但是,由于这里高寒酷冷,水管很快就冻成了冰棒,水抽不上去。为了进行水管保温,战士硬是冒着风雪严寒,用草绳捆,用盐水灌,但是由于气温过低,水管仍然结冻,有时很粗的钢管也冻裂了。这时,他们毫不灰心,又反复进行试验,最后终于想出了“地火龙”保温法。即用一百多个破油桶串联在抽水机的送水管上,再从山里砍来树枝和劈柴,明火加温,从而保证了水管在零下四、五十度的低温下也能够正常使用。广大指战员们,身居林海,惜木如金。他们把为国家节约一钉一木,都当做为人民服务的具体表现,为社会主义建设应有的贡献。在施工现场上,节约成风,处处都有修理机械小组,缝补帐篷小组,修旧利废,节省开支。一顶帐篷补了又补,一台机械修了又修,一件作业服,班长穿了交给老战士,老战士穿了又交给新战士,真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某部汽车连不仅人人会开车,而且人人会修车,做到小修不出班,中修不出排,大修不出连。刚入伍的新战士,不仅苦练开车本领,也苦练修车技术,他们不怕吃苦,不怕劳累,把汽车几十个部件,三千多个螺丝,拆了装,装了折,日日夜夜熟悉汽车性能,掌握修车技术。在修理过程中,处处因陋就简,勤俭办事,自制各种土机具、土设备。没有大梁校正器,就用千斤顶代替,没有铆钉,就用钢钎顶,没有铆枪,就抡起大锤干,全连就是靠一台机床和几把老虎钳,实现大修不出连,满足了施工现场的运输需要。

  战士的胸怀
  大兴安岭林区会战已经20余年了,有的部队连续调出,有的仍然在继续战斗。他们从这条山沟到那条山沟,从这条冰河去那条冰河,日日夜夜,筑路架桥,不图名,不图利,为加速边疆建设,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战士们有这样一首诗写道:只听火车响,未见火车到,打起背包,抬起锅灶,又去把新的路基造,为人民,我愿走一辈子小道。这里介绍几个一心为革命的好同志。战士张春玉,是河北省一个农民的儿子,他人伍第二年就来到大兴安岭参加会战。在家里他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到了部队,就成了一个坚强的战士。一次在隧道施工中,突然发生意外塌方,塌下的石块把正在装碴的郭风堂砸昏在地,他一见战友被塌方砸倒,又见岩石还在哗哗下落,便一个箭步扑到郭风堂身边,猛地将他一掀,推出险区。就在这一瞬间,轰隆隆一声巨响,一块重达一万多斤的巨石塌下来,紧紧地卡压住张春玉的腰部,顿时左腿被压断,右胸五根肋骨也被岩石砸折。这时,他没有想到远离兴安岭的家乡,没有想到父母兄妹,而首先想到的是战友的安危。他对营救他的战士说:“我不要紧,快、快去救……同志”,他在万斤巨石下整整压了两个小时四十分钟,没有叫痛,没有眼泪,充分显示了一个革命战士高尚的品质和英勇顽强的革命精神,国防部授予他“铁道兵硬骨头战士”称号。
  被誉为“人老心红”年过半百的工程师徐锦荣同志,旧社会里他是在苦水中长大的,十几岁就给资本家当童工,后来在党的培养下成长为一名工程师。他说:“象我这样的苦孩子,今天有了一些技术知识,完全是党的培养和参加生产实践的结果。”在铁路建设大会战中,他始终战斗在第一线。和战士一起在冰天雪地里摸爬滚打。在实践中搞了许多革新创造,如:“引冷促冻”加速桥基开挖法,“爬坡车”运土,“扒杆船”架桥,“穿心锤”打桩等。一次,在开山战斗中要设计装几百公斤炸药的大炮井,为了找准打炮井的位置,得爬山测量凌空面的高度。当时,山高岩险,领导和战士怕徐锦荣同志年岁大手脚不灵,容易出危险,劝他不要上山,等其他同志测量好了,一起研究就行了。他坚定的说:“别人的实践,不能代替自己的实践,决定炮位准不准,是关系到多快好省修铁路的大问题,事关重大,就是粉身碎骨也得上呀!”于是,他坚持和同志们踏着嶙峋的岩石,攀崖过岭,一处一处地测量,有时累得喘不上气,还坚持着,终于测好了炮位,纠正了原来的设想,成功地进行了大爆破,加快了开山速度。这些施工方法的创造和改进,为多快好省修建铁路做出了贡献。师长阎景祜是一位三八式的老同志,患有心脏病,仍然深人施工现场,在零下四、五十度的情况下,与战士同甘共苦,一起住帐篷,一样吃冻土豆、冻白菜,吃高梁米饭。他一听到有几个架桥的分队反映,冰封雪冻,无法备砂石料,他就立即带领工程技术人员,扒开没膝深的积雪,在冰河上下游勘察砂石料场。心脏病犯了,他休息休息,又继续工作。经几天几夜察寻,终于发现没有封冻的砂石料场,解决了大桥混凝土灌注中的沙石困难。后来,他因为工作劳累,心脏病越加严重,不幸去世了。还有不少好干部、好战士,为大兴安岭林区会战献出了自己宝贵生命,现在想起他们光辉业绩,还时时激励我奋发前进。

  团结战斗 鱼水情深
  子弟兵为人民造福,人民热爱子弟兵。六百公里的线路上,到处传颂军民并肩战斗的动人情景。某部铺轨基地缺少枕木,停止了铺轨,当地的老潮河林场的工人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们硬是用手锯拉,用斧头砍,砍了十几个昼夜,砍出了几十根枕木,送到部队铺轨基地,保证了铺轨任务顺利完成,加快了施工进度。一次,一支勘测小分队的两个同志迷了路,在茫茫的大森林里走不出来。鄂伦春族猎民们带领大家在森林里找了三天三夜,终于把这两个同志找到了。他俩人昏迷中醒来,激动地说:“会战军民真是个个是亲人,生死一条心啊!”的确,他们同生死,共患难,为了一个目标并肩战斗。天寒地冻,没有菜吃,黑龙江、广州、福建、上海等省市人民给运来一列车一列车新鲜蔬菜。运输困难,黑龙江省又给派来上百台汽车。特别是世世代代在林区边沿生活的达斡尔、鄂伦春等兄弟民族,更加全力支援林区开发建设。饱受旧社会苦难的70多岁鄂族老大娘孟卡同含着热泪说:“旧社会我们鄂族贫苦猎民世世代代走的是塔头地,赶的是‘草上飞’,过着与世隔绝的贫穷的游猎生活。解放后是共产党、毛主席救了咱贫苦猎民,帮助咱盖新房,开荒地,过着定居的幸福生活。如今共产党又派来解放军给咱修铁路,开山区,把咱鄂族山村连上北京城,这真是作梦也想不到呀!这都是共产党、毛主席给咱造的福呀。”勤劳勇敢的鄂族猎民就是怀着这样的阶级感情,支援林区大会战。在“三九四九,冻裂石头”的严冬,他们赶着一辆辆“草上飞”,给参加会战的子弟兵运帐篷,送粮食,日日夜夜奔驰在深山老林中。他们看到子弟兵吃冻菜、吃干菜,就把自己家储藏的新鲜的蔬菜送到连队营房,慰劳子弟兵。在会战医院里经常看到猎民们从山里打来最肥的狍子,从林子里采来最好的猴头、木耳,慰问伤病员,充分体现了军民之间的深情。大兴安岭林区会战的胜利,可以说是一曲军民团结战斗的赞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