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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三建加格达奇

忆三建加格达奇



  孙玉林
  我是1957年2月,在内蒙奎勒河经营局(大杨树)参加工作。1960年1月转干,2月,随奎勒河经营局蒋守义局长来到加格达奇,筹建加格达奇林业局。同年10月,干部和工人同吃、同劳动,利用搞“高峰”形式(起早贪黑的义务劳动),当年施工盖的家属房竣工,我家同第一批搬迁的家属从大杨树搬到加格达奇。一住就是四十多年。加格达奇的发展变化,我是亲眼目睹,身有体会。加格达奇原名叫加格达气。鄂伦春语叫“樟达气”,意思是有樟子松的地方,是指加格达奇小河顶端那几棵樟子松树说的。别名叫大高涯子,是指东南屯靠河边的一个陡坡说的。加格达奇是奎勒河经营局的一个施业区,1961年大杨树局机关陆续搬到加格达奇,大杨树变成加格达奇林业局的一个施业区,更名为大杨树林场。加格达奇林业局隶属呼伦贝尔盟和牙克石林业管理局领导。

  一
  1958年的加格达奇,周围环山,山上的松树、桦树、柞树成林,山下是一片开阔的大沟塘。白桦林、黑桦林、楮柿甸子、河泡子、塔头上的小叶张草连成一片。加格达奇小河从北往南流入甘河,甘河从西向东南流入嫩江。甘河两岸的杨柳树笔直、茂盛遮日,远看象一片绿色海洋,真是一片好美的自然景象。西线铁路从伊图里河往加格达奇方向修,东线铁路只通到嫩江,交通闭塞,人员无法进来生活,只有樟、狍、梅花鹿、犴大犴,还有野猪、黑熊、狼等野兽生活在这里。
  1958年,牙克石林业管理局决定由奎勒河经营局筹建加格达奇主伐林业局。这个年代是大跃进年代,有条件要上,无条件也要上。就是在这种条件下,蒋守义局长,带领几个人骑着马,驮点粮食就上去了。这次没有大量招人,因吃的粮食解决不了。奎勒河经营局1956年从嫩江北巴彦(后改红彦)莫旗境内搬到大杨树鄂伦春自治旗境内。达斡尔族人走山路研究出来一种车叫“草上飞”,也叫勒勒车。这种车是用桦木杆做的。整个车没有铁,体轻不易被沼泽、塔头地段陷下,陷下去也能抬出来,摔坏了好修,翻车能起来。敖同保是达斡尔族人,老工人。我俩就是用这种车,带上斧子和锯,沿着鄂伦春猎民狩猎马踩出来的羊肠小道,从大杨树往加格达奇运送粮食。大约200多里路,要走三天。我俩一人赶两个马车,一马拉一车,一前一后,一车装五袋面粉。没有路的路实在难走啊!翻山、越岭、过小河,不是卡在树上就是马陷趴下。我们第一天,过纯纯阁小河,就把马陷卧下了。我俩把马拉开,马出来后,先把面粉扛出来,第二把车栅抬出来,再把车轮推出来,趟着水,踩着塔头,跨越沼泽,再往返几次,才能把车弄出来,重新套上马,才能走。这是第一关。第二天过蛇盘岭,这个岭就是铁道兵硬骨头战士张春玉打隧道受伤的那座大山,叫蛇盘岭。这个岭山高,陡坡大,直下不行,就得串树空走环山缓下。有的地方马过来了,后面的马车被树卡住了,我俩就得放树通道,就这样,边走边锯树通道,才能过这第二关。第三天过松树岭(加南车站南面的那个山)。这个岭坡陡的很,岭上的毛毛道直下对准甘河,下这个岭,就得两人合起来,一个车一个车的往下放,一人在前拉马一步一步往下放,一人把另马拴在车后,往上拉,只有这样,才能安全下来这道岭,否则,车与人、马就有跑坡掉进河里的危险。那时年龄小,头一次看见这么高的大山,头一次遇到这么危险的事,可真害怕。最后一关就是大高崖子。大高崖子紧靠大河,因为山都是上窄下宽,偏坡形,险就险在偏坡上,偏坡容易翻车,翻车就得翻到河里。这个地方很吓人,我俩为了安全,也得一个车,一个车往下放,这个关过来就到加格达奇了。第一次筹建加格达奇时间不长,几个月,没敢大批招工进人,确因运粮困难,就下马了。

  二
  1960年,内蒙决定奎勒河经营局第二次筹建加格达奇林业局。同年2月,由奎勒河经营局蒋守义局长,第二次带领我们第一批筹建人员来到加格达奇,在东南屯,自己动手,平场地,砍树支起两架帐篷,就是我们居住和办公的地方。
  2月的加格达奇,除东南屯有两栋茅草房外,其余是白色一片,简直象似一片白雪世界。积雪一米多深,这些山上的树木灰蒙蒙的,象似大地。真象人们形容那样,撒尿冻冰棍,哈气成霜,反正比现在冷多了。筹备处的领导,没有被困难吓住,坚持干部与工人同吃、同住、同劳动,边修路、边搞家属房建筑。没有砖,用土办法自己烧;没有水泥,用黄泥和风化沙代替;没有运力就用人抬、肩扛,象蚂蚁搭窝似的,从东南屯往现在步行街的位置,大约五六里路吧,搬运基建施工用的材料。就地取材、自力更生,靠人们的两只手,两条腿,硬是在当年盖起十八栋房7600平方米,另外还有四栋简易板夹泥自建公助的家属房。正面临街的三栋房暂作林业局办公室,临街门朝西的一栋房暂做镇政府办公室。第一批从大杨树搬迁来的家属,搬进了当年施工,当年竣工的家属住宅,从此,结束了加格达奇无人烟的历史。西线铁路通到甘河,东线铁路还在嫩江。这次筹建物资和粮食,我们可以用马车到甘河转运站去运。也结束了交通闭塞的历史。
  这年7月,连雨天多,接连下了几天大雨,沟满壕平,各山沟都是水,马车无法行走,吃粮就有点紧张了。在这紧要关头,筹备处副主任王海山同志带领我们四个年轻人和三个老工人,共八人,来到甘河镇转运站,雇人造四只小木船,所造的小船从克一河放到吉文甘河大桥,四个小船,用长板子把两小船合在一起,变成两只大船,装上粮食搞水运。甘河上游叫克一河,从克一河单船往下放时,两人一个船,一个老人带一个新人,用木棍掌舵,往下放。王主任和我两人一个船,在前领航,因河身窄,弯多水急,没放几分钟,后面喊,不好了,小邢掉河里了,因他会游泳,很快就上来了;再过一会儿,后面又喊,小刘掉河里了,因前船在河的转弯处,水急,跑了挺远,才把船拢住靠岸,我俩拿着杆子,后面人也拿着杆,往后跑,当我们跑到小刘掉河的地方,看见小刘拽住歪在河里的树枝在河里挣扎着,我们用只杆子把他救上来,幸亏小刘没撒手,没出事故。在吉文大桥往下放,就变成两只大船了。一船装壹万斤小米。四个人一个船,王主任和我等四人,在前船领航。当船行到阿里河段时,前船选错路线,流进河岔子里,因船宽就卡住了,后船拢船靠岸来不及,就撞上前船,前船走了,后面沉了,船沉那刹那间,人跳进水,上岸了,我们八人又跳进河里捞小米袋,大概捞上十多袋吧,有的麻袋,捞不上一会就涨坏了,其余全部被水冲走了没办法,在河套沙滩上晒了几天粮食,我们就回加格达奇了。这次筹建,水陆两运彻底解决了吃粮问题。
  1960年是三年自然灾害度难关的一年,是最苦、最累的一年。吃的玉米面窝窝头,小米,大子,大米、面粉很少见,菜是干菜汤,干部工人同吃一个大食堂。真是同吃、同住、同劳动。后来实行定量供应,内地不够吃,可以用瓜菜代替,可以塞饱肚子。这里不够吃,把柞树叶、刺玫果煮熟,晒干,砸成面拌到玉米面里作窝窝头吃,把人吃的都拉不下屎来。为度难关,解决吃菜问题,林业局于1961年抽调一批人,建立了龙头山农场(加南车站北面这个山叫龙头山),筹备处副主任王海山任农场场长,把我从生产科调出来,来农场当管理员。30来人,一台拖拉机,翻了不少地,种上土豆、大白菜、萝卜,秋天还真丰收了,种菜成功了,职工吃菜问题也解决了。这一年,人吃不饱,狼也吃不饱,大白天狼敢到地里工人干活的地方寻吃的。有一天,王场长和我俩趴在床铺,从帐篷窗户往外看工人干活,有一只狼直奔工人干活放在地头上的衣服奔去,我俩紧忙出来敲铁锅,大声喊,狼来了!这时干活的人,举起手中的家把什,回头打狼,边跑边喊,别让它跑了,把狼吓跑了。还有一次,我们刚吃完晚饭,天色还没黑呢,狼又来到帐篷跟前寻吃的来了。有一人看见狼,招呼大伙,人们刚吃过饭,还没散开,这时,大伙锹、镐、棍棒一齐上,想把狼打住,因榛子树、柞树棵挡着,交锋半天,还是没把它打住。说起狼,我又想起我家头一年刚来不久,第一批筹建人员,一人分一个猪崽,想丰富生活,放家没几天,就被狼给叼跑了……
  回忆起初建那段的艰苦生活,那种废寝忘食的忘我劳动和自力更生,艰苦创业的精神,说起来,现在年轻人都不敢相信。那时真是同甘苦,共患难。那时局长、书记、科员,也都和工人一起吃,一起干,甚至领导比一般干部干的多,领导带头,干部先干一步。就拿筹备处副主任王海山同志说吧,盖房子抬砖,抬木头,到甘河用船运粮,农场种地,还有1960年夏天,带领庄金礼技术员和我3人,按森调队测绘图纸,一个林班号一个林班号找,整整绕加格达奇分界线转了一圈,踏查建林场情况。我们骑马过塔头、沼泽,一整把马陷趴下了,人从马头摔下去,过小河,甘河都是冒险过。穿密林,爬大山,这项工作也很辛苦。从这次踏查,才知道还有比我们更辛苦的人,就是森调队员。这条路,是他们徒步砍出来的一条一条的林班线,踏出来一条又一条的道路,立下一棵又一棵标桩。巍巍兴安,莽莽森林,留下了多少开拓者的足迹,饱含了多少建设者汗水,不容易啊!1962年,国家遇到严重经济困难,由于财力不足,加格达奇林业局第二次“下马”了(缓建)。精简下放人员,1958年以后参加工作的,一刀切全部下放,还调走一部分。这时我从农场回来,作营林员,搞护林防火。

  三
  1964年,党中央决定再次开发建设大兴安岭,由铁道兵、林业部组成会战指挥部,指挥部设在加格达奇。地方新组建成立松岭林业公司,将原加格达奇林业局全员都划归合并给松岭林业公司。铁道兵、林业、地方联合在一起,开发建设大兴安岭林业大会战开始了。这时加格达奇林业局、镇政府大概1000多人,铁道部工程五处1万多人。下半年,火车从阿里河开进加格达奇,铁道兵开始修北至漠河,南至嫩江铁路,两面开工,加格达奇从此热闹起来。市面上看,是一片帐篷世界,原加格达奇林业局家属房,办公室,铁路五处的大草房食堂,几栋草房家属房,夹在帐篷中间,更显得风光好看。加格达奇的森林警察队,是1963年10月,由内蒙牙克石森警大队在加格达奇林业局建立的森警十四中队。加林业局将原来的营林员(大部分是干部)重审一遍后,改编为森林警察,成立森警队。还是一人、一马、一支枪,春秋两季在交通要道设立防火检查站,执行防火检查和巡护任务。
  1964年春防,我在老道口外站执行任务。5月的一天上午,一辆吉普车从阿里河方向过来,路经老道口防火检查站。那时候,防火要求相当严,不管什么官,到检查站都得下车。车停下后,下车三个人,其中一人年龄稍大点,个子高、魁武、英俊、满面红光,拄着文明棍,三人直奔甘河旁铁路路基通过的山头走去,我一看这三人肯定是当官的。三人中有一人告诉我,那位是林业部罗部长(手拿文明棍的)。三人站在山头上,罗部长用手中文明棍指着甘河西南那片宽蔽的开阔地大草原说,那个地方可以放牧,也可以种地,栽树,转圈看看,自然自语地说,“林业大有发展”三人边看边就下山了,乘车去加格达奇。罗玉川部长这次来,就是来开发建设大兴安岭来了。因那时不通火车,只能乘吉普车。后来听我们局长说,给罗部长从牙克石购置的沙发床、沙发椅、办公桌,罗部长说,我是来建设大兴安岭来的,不是来享受的,不要,让给医院送去。按罗部长指示,又重新用板子、小杆、木墩搭床铺,钉桌子,做凳子。老一代革命家,就是这样以身作则,同甘共苦,为革命而工作着。防火期过后,我们回加格达奇,也常看见罗部长在前,还有一些工作人员在后,有点距离,晨练,进工棚,入食堂。后来人多了,工作也忙了,就很少看到。回忆这段历史,自己感到很自豪,加格达奇那么多人,我是第一个先看到中央首长的,虽然没有直接对话,确实在山上、山下都在跟前,因为自己是着装警察,有责任随其行,虽然暂短的几分钟,一生难忘。
  1965年春防,森警和鄂伦春护林员联合到无人管理区坎都河,执行防控自然火任务。
  3月13日,执行任务的小分队一行6人骑马、背枪,一人带一个白布作的小篷帐,一床狍皮被,一个长条军用干粮,装点小米、盐,还有一个饭盒;头顶飘飘飞扬的白雪出发了。经大杨树去欧肯河古里林场与鄂伦春猎民护林员汇合,再到无人管理区坎都河。我们马背上带的这几种东西,就是我们这几个人三个月的生活用品及用具。
  3月份的大兴安岭是冰天雪地,还是比较寒冷的。森警队员唯一防寒用具就是一个小白布篷帐,用四根枝条支起来,就是我们住的房子,用它挡风、遮雪。桦树条子铺在雪地上就是床,周围的雪,就是我们做粥用的水,也是人、马喝的水。这些生活,我们已经习惯了。没有粮食可不行的。虽然猎民兄弟能给捕些狍子、犴大犴肉吃,但不是长久之计。猎民兄弟领我们到十二站取粮。猎民兄弟山路特熟,真是活地图,哪块河能过,哪个山能翻,哪块有什么,想到什么地方去,那可真是不会带错路的。把我们领到十二站,过呼玛河(嫩江上游),就到十二站,那时河上的冰已上浮,但河没开,骑马过河不行,我们人踩冰,冒险过去了,把粮弄回来了,还算挺好没出事。还有一次我和邵兴法两人早起了些,顺便想打只狍子回来吃,当我俩看两个狍子在那站着时,我俩把枪架支上,狍子发现了,就跑了。我俩跟踪狍子时,分开了。一看狍子跑远了,找不着了,往回来吧,就回不来,山高、树密,看不见太阳,心里有点着急,越急越走越远,其实就在那块转转,没办法回原来迷失的地方,在一棵大树下,下马靠树坐了会,想起“老马识途”这句成语,该死该活任它去吧。于是,我又骑上马,眼睛一闭,便把马缰绳撒开,不管了……走了一段时间,眼睛一看,见到了白帐篷,心里一下亮堂起来,到家了。那时森警很累,没有瞭望台,我们就在自己管辖内,找最高的山,山顶上找最高的树,在树杈上钉上板子,当了望台。一班两人一棵枪,有一个小帐篷,晚上睡觉,虽然有枪也还害怕,一怕坏人,二怕熊瞎子。春防结束,给马准备过冬吃的草,我们就得打洋草,打完草,秋防又开始了,还得在外呆三个月,秋防结束,开始冬训,练擒拿术,摸爬滚打,反正休息不了几天。当时工资低,出外站还没有补助。1965年我被评为五好战士,松岭公司五好职工,出席特区的学毛著积极分子,还多长一级工资。现在森警变化最大,1964年加格达奇只是一个中队,30几人,现在变成一个支队上千人,战士住的楼房,出外站有房子,瞭望台,电灯,电话,电视,收音机,汽车,坦克车。时代在进步,森林警察从此告别了一人骑马背枪,带个小白帐篷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