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阅1958年10月《黑河日报》,有这样一条新闻:“世界最大的界河黑龙江上游,将要建设五座大水电站”。
黑龙江有丰富的水利资源。从额尔古纳河和石勒喀河汇流的地方到黑河、布拉戈维申斯克这一段为黑龙江上游。这里的平均流量每秒约流出1200吨水。中苏两国专家们,为了拟制发展黑龙江流域生产力的远大计划,早在1956年末就来到黑龙江上游,开始了这个令人欢欣鼓舞的工作。经过历时三年的考察、勘测、设计,在黑龙江上游已经选好了五个最适合建设水电站的优良坝段,为黑龙江绘制出绚丽的蓝图。
这一新闻事件转眼已过了半个多世纪,尽管水电站由于多种原因没有建成,但当时两国专家和相关人员合作勘探的岁月却令人难忘。
中苏合作勘测黑龙江流域起因
据有关资料介绍和知情老人们的回忆:“1956年8月18日,一项由中国和苏联共同调查并综合利用黑龙江流域自然资源的协定,在北京签字。”“根据这个协定,中苏两国将共同调查和研究两国交界处黑龙江流域的自然资源和生产力发展远景,并为编制额尔古纳河和黑龙江上游综合利用规划,进行勘测设计工作。”
苏联对于黑龙江流域的考察始于20世纪40年代末期。50年代早期,苏联境内黑龙江的支流曾经发生过较大的洪水,造成了严重损失。为了减轻洪涝灾害,苏联计划在黑龙江上游及苏联境内较大的支流上兴建水库。为此,苏联成立了考察队开展黑龙江流域的考察工作。50年代,对苏联境内的黑龙江流域的考察工作已有相当规模,但黑龙江流域的许多考察工作,如果没有中国方面的参加将无法进行。
1955年7月18日至8月18日,以克洛波夫为团长的苏联科学工作者考察团一行12人,对黑龙江中上游沿岸进行了为时一个月的考察,行程达1500公里。为配合苏方考察,黑龙江省有关部门应苏联方面的要求,派出17名工作人员与苏联科学考察队进行合作考察。
1956年初,苏联科学院致函中国科学院,提出由中苏两国科学院共同组织综合考察队,对黑龙江流域作进一步的调查研究。此外,苏联科学院还给中国科学院寄送了《1956年黑龙江上中游水力调查工作初步结论》和《黑龙江及黑龙江流域泾流的调节利用问题以及与此有关的问题的综合研究的初步计划(草案)》。中国政府非常重视中苏黑龙江流域的合作考察工作。对苏联方面的建议反应积极,中苏双方就黑龙江流域合作考察、勘测的日程、内容、合作方式等问题很快达成合作协议。
根据中苏协定,原中国电力工业部派出以姜国亭为团长的中国黑龙江水电勘测代表团,从黑河出境到苏联布拉戈维申斯克,同以菲尔索夫为团长的苏联黑龙江水电勘测代表团举行会谈。会谈期间对双方代表团乘黑龙江14号轮船,对黑龙江上游进行了野外实地踏勘。勘测工作分工协作共同分担。各项协议达成后,于1956年8月31日在黑河正式签字。
黑龙江上游拟定进行勘测工作有五个梯级八条坝线,中苏双方各进行四条坝线的测绘进行了具体分工。自此拉开了中苏合作勘测黑龙江的序幕。
汗水洒遍黑龙江两岸
1956年秋,刚组建的中国黑龙江水电勘测总队,所担负的任务是国际合作项目。当时,面临着人员新、时间紧、任务重、工地分散、交通不便又地处酷寒地区等多重困难。中苏双方勘测队开完会已经是9月初了,要实现在黑龙江封冻后,立即在冰面上进行勘测钻探的计划,似乎是不可能实现的。黑龙江上游10月中旬即开始大量流冰,水路断绝通航直到严冬封冻,陆路没有一条公路。漠河附近的阿玛扎尔坝段工地只有一户人家,连崟坝段则无人烟。而总队当时只有三名干部,既无队伍也无设备材料,要按时在距黑河700公里的野外开展勘测工作是难以想象的事情。国家、省及黑河给予勘测总队全力的支持。从北京和长春水电设计院抽调了部分技术管理干部及两个钻探机组;黑龙江省委给总队配备了王启彪、周昤、崔恩朴等干部;从抗美援朝部队复员军人中分来了一批干部;从黑龙江讷河县招收了一部分青年学生培养成工地钻工;从武汉、南京水电学校分配来一批中专毕业生。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员迅速在黑河集结。每个人都为能直接参加黑龙江的开发工作,为中苏两国人民造福感到无限的光荣和自豪。增强了勘测队员战胜困难的信心和勇气。在总队长姜国亭亲自带领下,他们先后进入工地投入工作。
水电勘测总队组成、投入工作,先后得到了黑河地、县、乡级组织和当地群众的大力支持和热情帮助。(呼玛当时归黑河管辖)呼玛县额木尔乡党支部书记苗金宝及群众,在冰天雪地的严冬,冒着零下50摄氏度严寒,就地取材,帮勘测队伐木建房、打柴取暖、运输器材和供应粮食及日用品,解决了当时的燃眉之急。在连崟工地盖起原木结构的房子,工地及时得到主副食品供应。黑河原地委书记王树棠等领导同志提出:“在人力、物力、财力上要全面支持,就连衣、食、住、行,调干部、招工、办理出入境手续等各方面工作做到有求必应。”
运送到连崟工地的人员和物资,大部分是取道苏联,乘西伯利亚火车转运到工地的。一部分是在黑龙江封江后冒着近零下50摄氏度的严寒,乘马爬犁运送到工地的。冬季从黑河勘测队队部乘坐马爬犁沿黑龙江冰道奔工地,起早贪黑、风餐露宿、马不停蹄,700公里的路程,需要15天,才能到达漠河附近的连崟工地。在那“鬼龇牙”、“大烟炮”中,即使用棉大衣把身体包裹得像粽子一样,也还是冻得瑟瑟发抖,队员需不时下地跟着爬犁跑一段才不至于冻僵。在暴风雪中,钻台帐篷常常被刮倒,钻工队员们的长筒毡靴底冻在冰面上,但没有一个叫苦的。特别是海南岛等地的南方队员和女队员,他们很快战胜了奇寒的天气,适应了这里的环境,愉快地战斗在工地上。
这里由于地处北纬54°,夏季昼长夜极短,温差很大,盛夏烈日当头,也偶有近30摄氏度的高温,走在去工地的羊肠小道上,成群的牛虻大得出奇,一个火柴盒只能装两个,跟着人群嗡嗡叫。如果让其叮咬上,轻者淌水、重者化脓。入夜大小蚊虫更是防不胜防。因此队员们必须“全副武装”(穿长衣裤、戴防蚊帽及防护手套)就是汗流浃背也不敢把一点皮肤裸露在外。
荒山黑水畔的工地、营地,毒蛇进被窝、野猪到工地,灰狼、黑熊围着帐篷嗥叫的事时常发生……
漫长的野外生活,无数莫名的寂寥和郁闷。二胡已拉不出它的节奏,大碗喝酒,猛劲抽烟,有人酒后吐真言,“勘测队的生活实在太苦了”。但是,在困难面前他们表现了高度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勘测总队长姜国亭一首自由诗表达了心声:“兴安相对黑水边,兄弟国家共查勘。黑龙江电利两岸,子孙后代福万年。”他们坚信:在勘测队员洒过汗水和结下友谊的地方,必将竖立一座座崭新的电站,为中苏两国人民造福。就这样,勘测队员把一切艰难困苦均抛在脑后,高唱勘测队员之歌,满怀豪情投入新的一天。
有一块面包也要与中国兄弟分着吃
全队职工通过4个月的艰苦奋斗,终于在1956年冬,按两国预定的时间,成功地在黑龙江上游进行了钻探和测绘工作。
总队长姜国亭回忆说:1957年,一次总队干部在苏联工作时出现翻车事故,苏方得知后立即派直升机、救护车、医生抢救,使中国伤员转危为安。又一次,我队一汽船司机突患肠套叠,汽船就近停靠在苏联一个村庄岸边。苏方闻讯后立即派车辆和医生抢救,为了确保中国同志的安全,他们联系布拉戈维申斯克派来快艇,把病人接到大医院,及时进行了手术治疗。
1958年7月中旬,黑龙江百年不遇特大洪水已经疯涨了7天,江水出槽村屯受淹,勘测总队四克金工地,受到洪水的威胁,物资供应不上,生活遇到极大的困难。正当队员一筹莫展时,一艘苏联边防小艇靠向中国黑龙江勘测总队四克金工地。从船舱里走出了两位苏联保夫罗夫卡农庄主席和党委书记(呼玛县三卡乡对岸)。还没来得及问明来意,他们转身从船上往下搬大米、白面、成箱的罐头、奶油、咸鱼等。农庄主席说:“你们的困难就是我们的困难,现在就是有一块面包,我们也要与中国兄弟掰开分着吃。”话音没落,两国兄弟便含着热泪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我方工地有的设备、器材运不到,为了不影响工作,就先向苏方借用。苏方队长说:“只要库里有就给中国同志用”。中方缺少交通工具,苏方副队长吉中德尔曼指示,苏方任何船只航行到中方工地坝段时,必须停船问中方同志是否需要帮助。
总队队员积极学习、推广苏联的高钻塔等先进技术,他们在边学习、边建设、边工作中,逐步成长壮大起来。到1958年,黑龙江勘测总队已经发展成一支拥有500多人、设备齐全、能独立工作的专业化队伍。
中苏两国勘测队员艰苦奋战了三年,终于取得了黑龙江勘测丰硕的成果,提前半年圆满完成任务,为黑龙江水电站选择了坝址,提供了详实、丰富的地形、地质、水文等资料。这五个坝段分布在中国漠河上游的阿玛扎尔(苏联);连崟(中国)、加林达(苏联);鸥浦(中国)上游的库兹涅佐夫(苏联);四克金(中国)、纳钦哈达(苏联)附近;最后一个在黑河上游的上马厂乡(中国)。上马厂电站建成以后,比当时全国最大的水电站——丰满水电站的发电量还大。五座电站建成后,一年的总发电量约达192亿度,黑龙江就会变成“电龙江”。
1959年,水电勘测完成后,由于当时中苏两国关系等原因,水电站建设便被搁置了。
黑龙江上游五座电站的位置图表
1957年连崟工地,中苏双方队长姜国亭(右一)、巴列耶夫(右二)与当地额木尔乡党支部书记苗金宝(右三)合影。
作者:邱齐龙 姚秀梅 邱祥林 来源:黑河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