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当前位置:

丁聪与北大荒

  丁聪下放来到云山农场后,先后参加了修“五一”水库和云山水库的劳动。他回忆当年在工地劳动时的情景时说:“真是一辈子也忘不掉的,劳动强度相当大,铲土运土,抬土上坎,来往穿梭……好在我当时才40岁,身体比较棒,拼命干活,也就把心里苦闷的事丢在脑后了。”
  为了不荒废时光,丁聪临来北大荒时,偷偷从家带来一卷日本宣纸,卷得紧紧的,塞在箱里,生怕旁人,特别是领导上发觉。空闲时,他就偷偷地画,或者追记工地劳动时的场景和人物。
  没有尺子,他就在皮带上面划上一道道的刻度,用时就解下来,挺方便,旁人也发觉不了。
  一天,王震将军找到他说:“你要好好地发挥你的专长,把复转官兵开发北大荒‘人工湖’的事迹,用图片形象地记载下来……人手不够,由你亲自挑选。”
  丁聪愉快地接受了编画册的任务,挑选了原《人民画报》社的记者吕向全——一个从小参加八路军的年轻记者,由于受了他的牵连也被打成了“右派”,做他的助手。云山水库峻工,丁聪就把编完的《云山水库画册》画稿,交给农垦局有关部门。
  后来,丁聪被当做一名戴“右派”帽子的特殊编辑,调到由当年日本关东军驻守虎林机关的气象站改成的《北大荒文艺》编辑部,负责封面设计、插图、刊头补白、画版样等所有美编的活,另加跑印刷厂,搞发行。他每天都有条不紊地忙着。每期10万字,他要一个字一个字地校对,直到装订成册送往邮局,他才松口气。最使丁聪难堪的是刊物印出来后,要亲自赶着牛车从印刷厂拉到邮局寄发。他那双握了几十年画笔的手,一旦举起牛鞭,怎么也不听使唤,那头倔强的老牛,仿佛故意和他闹别扭,总是不听调遣。
当时编辑部的编辑们,不仅要定期编好刊物,还要不断地在劳动中改造世界观。丁聪和聂绀弩的劳动态度大家公认是最好的。
  当时印刷厂设在密山,刚建成的密虎铁路行驶着已淘汰的闷罐车,冬天不保暖,生着火炉,丁聪穿着棉袄,头戴狗皮帽子,风尘仆仆地在密山与虎林之间穿梭。
读者当时从《北大荒文艺》上看到许多署名是“学普”“阿农”的插图,熟悉他的人一看就知道是丁聪画的。别人在《北大荒文艺》上发稿可以领到稿费,而他画插图却不得一文。这一切都未使他感到不公平,因为只要允许他拿画笔,就可以使他单调的生活更充实。1960年秋天,在北大荒生活了两年多的丁聪,终于踏上了南归的列车。
 
  北大荒,深深地刻在他记忆的印辙里。无穷无尽的天宇,广袤无垠的大地……实在太空旷了,充实他心头的只有寒冷饥饿和风暴。没想到,30多年以后,他和吴祖光“难友”作为历史的证人,应邀重新踏上北大荒这片土地。
  1994年8月,丁聪和吴祖光一起重访北大荒,笔者有幸一路陪同。他微胖的脸,阔阔的嘴,头发乌黑,一根白发也没有。来到云山农场,丁聪来到当年劳动过的“五一”水库,大为惊讶:“原来是这么大个水坑呀,看来不值得骄傲了。”大伙听了,都笑了。他为云山农场深情地写下了:“云山是我到北大荒的第一站,“五一”、云山水库的坝上,都有我抬上的土。今日能重游故地,真是三生之大幸也。”当驱车来到波光粼粼的云山水库时,他才兴高采烈地告诉大家当年工地劳动的情景,继而泼墨题词:“我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丁聪一行来到位于佳木斯市的农垦科学院后,他挥毫泼墨,写下了“战天又斗地,旧貌换新颜”几个大字后,解释道:“我的意思就是再也别斗人了,斗人怎么能把建设搞上去呢!如果当初只是把我们批错了,国家前进了,我们委屈也就无所谓了,关键是国家的损失太大了……”